鄭妹

在樓下巷口買滷味，
碰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。

一對母子排隊等在我後頭，
兒子看來約莫國中年紀。
百無聊賴間，男孩突然用一句彆腳的台語回了老闆娘的話，
媽媽立即大驚小怪道：「他竟然跟妳講台語，我這兒子啊，平常都不會講！」
老闆娘：「他不會講台語喔？」
媽媽：「中文和台語他都不會！」
老闆娘：「那他講什麼？」
媽媽下巴一揚，語調隨之上升：「講英文！」

我也沒覺得奇怪，想當然是個ABC或小留學生之類，
只會講英文再正常不過，
老闆娘果然隨口接話，「哦，他從小都在國外？」
媽媽：「沒有，他都在台灣，但我們是『純美語教學』！」

我聽在耳裡已經大驚，
老闆娘則專業地壓制內心的疑惑不解，
客氣搭腔：「哦，那他英文應該講得很好囉？」
媽媽這下可樂了，
「他從小沒有學中文和台語，兩歲半開始就用『純美語教學』！」
「後來是阿嬤抱怨說孫子講話她都聽不懂，所以長大才讓他學一點中文！」
老闆娘：「那妳在家裡也都是跟他講英文？」
媽媽：「對啊！」

我自問從不是個犬儒主義者，也懶得管別人家媽媽嫁給誰，
但此一奇遇真讓我心頭冒上一把火！

我知道很多台灣人有病，卻沒看過病得這麼重的！
生個兒子，在自己的土地上，
把他養成無法跟阿嬤溝通、看不懂自己國家報紙的怪物小孩，
當媽的倒還挺得意？
過分的英語崇拜我向來看不順眼，
何況這老母在兒子開始發育前就令他揮刀執行語言的自宮，
生於斯長於斯，
他一路就算沒感受文化認同上的陽痿，難道不會苦於人際社交上的不舉？

拿到我的滷味，我匆匆快步離開，
一秒都不想再多聽，只因這一切太令我作嘔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