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妹

幾年前出現一個新症頭，喝咖啡會心悸，
再濃再淡再好再壞的咖啡，一口下肚就起反應，
不是人家說的「今天晚上會睡不著」那種程度而已，
曾經只啜了一小杯，三天後都還感覺它的存在，連續好幾晚不能成眠。

本來也不大嗜咖啡的我，後來就幾乎完全不喝了。

最近幾個月心悸又回頭找上我，而且進化成怪獸版，
已經不需要咖啡的助攻，自己就能大展身手。
通常發生在傍晚時分，
隨著天色漸暗，心臟便開始隆隆敲起戰鼓，
越催越急、越催越急，
有時讓人胸悶到喘不過氣來，得大口大口用力呼吸才行。

心悸發作時整個人就像懸在一根線上盪呀盪的，
慌慌張張地難以專注，
什麼東西都沒辦法思考，什麼事情都做不好。
最討厭的是，
不像感冒發燒、頭痛肚子痛，可以靠好好休息來排遣，
心悸當下就算乖乖躺在床上，睡不著又靜不了，
身體裡那個被撥快的時鐘，滴滴答答聲反倒更清晰，
還不如找個熱熱鬧鬧又不花腦子的活動，設法轉移或蓋過去。

後來煩不勝煩，覺得生活被嚴重干擾了，
一向懶得去看醫生的我終於掛了台安心臟內科的號。

事前就從一些心悸界的前輩那兒得知檢查內容會包括24小時心電圖，
所以當醫生做如此裁示，我們便一副老練模樣掀衣服裝機。
機器有好多條電線牽牽扯扯，貼在身上癢癢的，
拉起拉鍊，用外套把整組自殺炸彈般的裝置收好遮好，
彷彿懷裡窩藏著什麼祕密似地走回城市中。

醫生交代，戴著心電圖的24小時內，
必須維持平常慣有的作息，吃飯、喝酒、跑步、熬夜等等，
說明書上還特別加註，「包括性行為」。
不過如果看報告時，醫生指著那飆高破表的心跳問你怎麼回事，
誰好意思這樣炫耀哪？
話說回來，如果報告顯示那期間心跳平靜、沒有起伏，
那也頗值得擔憂的吧！

大家應該都有這種經驗，
在家裡明明壞掉的電腦，抱去送修時怎麼試都好端端的，
糾纏好幾天的病痛，一坐到醫生面前突然消失無蹤了。
我早就有預感會這樣！
果不其然，
心悸怪獸避風頭去，沉潛冬眠了24小時，
我背著機器、心如止水，簡直想灌兩杯咖啡來向醫生證明我沒說謊；
又這麼巧，拆掉機器沒多久怪獸就變臉大反撲，
那次天搖地動的心臟失控亂飆，一丁點證據都沒留下。

於是一週後回診，毫無意外地得到「還算正常」的答案。
佐以心臟超音波檢查，
醫生宣判是二尖瓣膜脫垂，先天性的心臟結構問題，
沒得醫但也死不了人，
必要時吃藥安撫一下我那狂野奔放的一顆心就是。

上網查了查，
二尖瓣膜脫垂好發於年輕、身材高瘦的女性，
真是令人欣慰的結論！
有醫生建議，努力加餐飯，把人和心臟都養胖一點，
多少能緩解二尖瓣膜脫垂引發的不適。
這麼有建設性又實在的療法，
我決定立即貫徹執行，絕不拖延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