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天就要扁馬會了,
一定很擠,一定很操,一定很煩人。
真慶幸跟我沒關係,
不過倒是可以趁此機會,回憶一下我跟這兩個男人的關係。

跟扁的關係開始得比較早,約莫是在我高中的時候。
我是校園裡少數對政治有興趣的學生,而且是棵小綠苗;
他是聲勢如日中天的民選台北市長,綠營裡最閃亮的政治明星。
忘了是立委還是縣市長之類的選舉,
他頻繁地下屏東來輔選,我像追星族似的追著有他的場子跑,
那時候,我們這種人就叫「扁迷」。
屏東家裡還有我跟他在造勢晚會上握著手的合照,我的表情很爽快;
到現在還記得,他的手涼涼軟軟的,帶著汗。

上了大學,參加一場在陽明山上的民進黨青年營隊,
某種程度改變了我後來的生活。
營隊之後瞎打誤撞地經歷民進黨中央國際事務部、呂秀蓮補選桃園縣長青年軍、民主青年陣線(忘了是不是這樣叫),然後成了民進黨台北市黨部的工讀生。
那時候的市黨部主委叫高志鵬,
現在你如果在電視上看到這個人,字幕打的頭銜通常是「扁嫡系立委」,
因為這樣,我跟高中時期偶像的關係,有機會再更密切一點點。

一九九八年他競選連任市長,
東區總部由他老婆的哥哥打理(所謂「國舅」),我在那裡當個小小兵,
每天畫著造勢場的宣傳海報,真心認為他會當選;
A一堆簽名的扁帽(後來他們跟我承認那是有人代簽的),
還會穿著扁帽工廠的T恤、揹著扁包去上學。
晚上總在扁網的聊天室裡見面,
我還記得我是美女瑜瑜,還有Pony、海豚、3265、雞肉飯、shotme……

高雄贏了,台北輸了,
將跟他見面的那個男人打敗了他。
那一夜,我跟好友D和J坐在敦化南路路中央抱頭痛哭,
從競選總部外哭到競選總部裡。
他推著老婆來跟大家握手說謝謝,頭上閃著悲劇英雄淒壯的光,
七成的滿意度怎麼會落選?
曲終人散後去吃麻辣鍋,連高志鵬的眼睛都是紅的。

後來我離開了那個圈圈,
只知道他去沉潛了,沉潛的結論是要選總統。

不再助選的我,好像還以支持者的身分去聽了幾場造勢晚會,
這次卻沒那麼相信他會當選了。
不過投票前一晚,我還是搭著擠爆的夜車回屏東,沒有座位用站的,
懷裡抱著扁帽娃娃明心志(現在想來真是危險又白痴)。

他當選的那一刻,我們一家在高雄逛街;
大街小巷突然放起了鞭炮,我們急急找小吃店進去看電視。
很爽!真的很爽!
沒想太多政治經濟省籍族群統獨…就是很爽!
誰知道後來罵他的人越來越多,而我越來越不關心政治,
他怎麼樣好像都跟我沒關係了,反正投那一票有爽到就好。

沒想到在他又要競選連任的半年前,
為了那場選舉,我莫名其妙從財經記者變成黨政記者,
所有跟我沒關係的,突然又跟我有關係了。
不過那種關係跟以前很不一樣,他是總統而我是記者,
可以靠近他,但要過安檢門簽名驗機器,
麥克風伸得長長,扯嗓子喊話企盼他吐個幾字回應。

他不再是個偶像,而是個麻煩。
他講話很長讓我聽很久,新聞很容易失控做成兩分半;
他老說一些有的沒的把世界變得很複雜,讓我們工作變得很難做。

那次選舉我當然沒再擠夜車回去投票,
而且因為他被兩顆子彈K到,
害我連續很多天很晚下班,還連續很久不能休假。
他又贏了,我沒像四年前那麼爽,
唯一爽的是,跑藍軍的我拜他勝選之賜而不必猜內閣。

跟很多人一樣,我至今還是對一切很疑惑,不過現在那跟我又沒關係了。
我和他,終於進入了一種完全沒關係的關係,
以後應該也不必再有關係了。

至於我和馬的關係,歷史就短得多了。

既然我曾一心挺扁,照理說應該仇視過他。
是的!那場選舉後我的bbs暱稱變成「馬的台北人欠扁」,
精心的一語雙關讓自己暗暗得意著,
在椰林風情與貓空行館引來一些人丟水球喊爽,一些人丟水球靠夭。

不過老實說,
撇開選後的激情不算,我對他的喜惡一直很淡。
人家說他帥,我沒有很特別的感覺;
但偶爾嘴上罵他沒魄力娘娘腔什麼的,其實也只是人云亦云。

沒想到後來我們的關係會變成那樣。

如前所述莫名其妙成為黨政記者後,
緊接著我莫名其妙被歸在藍軍,然後莫名其妙常跑他的新聞。
當然那時候我已經完全忘記之前的仇恨啦!
甚至有點感謝他的禮貌客氣,讓我這初生之犢稍稍覺得安心。

後來公司主跑市政府線的記者離開了。
每天下班前把他隔日行程貼進電腦的工作,落在我頭上,
長官開始時時刻刻問我:「你們馬英九明天要幹嘛?」
我跟他竟變成「我們」的關係了。
某天新的路線表出爐,我正式成為江湖上所謂「跑馬的」。

「跑馬的」三個字在新聞界意謂著四個字,「早出晚歸」。
因為他什麼事都做:
跑步游泳助選開會勘災致詞頒獎,跟小孩打球,陪老人吃飯…
因為他什麼議題都可以回答:
內政外交軍事經濟颱風地震,林志玲墜馬,周杰倫劈腿…
沒有他,新聞好像會少一半,世界好像會很不平衡。

於是那陣子他是我生命中最親密的一個男人。
我們每天照三餐見面,有時候還得一起在外地過夜;
我見他的次數比見我老爸還多,他看我的時間比看他老婆還久。
他跑步我陪著流汗,他遊行我一起腳酸,他開會我隨侍等待;
他什麼都不做哪裡都不去的時候,我就皮皮挫。

這麼黏的關係就算是男友都嫌太膩,何況他是別人的老公。
當我可以將他證婚的把戲程序倒背如流,
他一個挑眉一個眨眼就知道他今天心情好不好,
每個笑話都聽到連換氣斷句也能預測,
問過八百八十八遍他要不要選黨主席,
連訪問時無聊偷戳他手臂上的肌肉這種弱智的遊戲都玩過了,
我真的有點怕了。

無可奈何又被迫犯他的大忌,到他家樓下等他,再承受他的冷淡時,
我開始覺得生氣,對他,對自己,對這一切。

不過平心而論,這條路線不是全無好處。
至少他瘋狂地填滿自己的每一天,
讓我可能比其他同事少了一點「找無人」的膽戰心驚;
他口齒清晰言簡意賅條理分明偶爾還算幽默,
錄回來的帶子要找到好用的精華基本上不會太難。
最重要的是,他聲勢正旺前途看漲,
如果能卡好位,跟他一起從仁愛路的這頭跑進那頭,
職業生涯也就能跟他一起發光發熱達到高峰,
不過這點對我這種浪漫主義者而言吸引力有限。

我離開的時候,
很多人以為是因為受夠馬不停蹄的操勞,其實倒也不是。
說實話,不必再天天看到他之後,偶爾我還蠻想念他的。
最後一次見面應該是在一場同業的婚禮上,
我白痴撒嬌問他還記不記得我,
他說:「當然記得啊!中天的佳瑜。」
沒忘了再提一次我長得很像他國小同學。
我遞上新名片,他裝作驚嚇地「哦」了一聲,
我趕忙解釋我的工作內容百分之百對他無害。

到現在還會有人問我,覺得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。
我打從心裡相信他的正直善良和忠黨愛國,
就像裁刀切出來的人型紙板,沒有半絲毛毛的邊;
但長久以來刻在腦中印象最深的畫面,
是他在日本橫濱居酒屋醉得眼神渙散腳步歪斜還學女生講話的模樣,
如果還有機會再採訪他,
我很想問:「當一個這麼自制完美的人到底累不累?」

跟他的關係應該也算結束了吧。
雖然現在我還是關心他的行程追蹤他的新聞緊盯他的畫面,
但那已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他在我生命裡間接引起的那一場風暴和後續的心情,
我也不知道還要影響我多久。

這兩個男人明天要見面了,
當然他們不會打架,所以也沒什麼看頭。
他們談什麼我不是很在乎,
對於這場會面與這兩個男人,
我預做三點結論:

1. 我現在比較有興趣的是你們家的勇哥、Honey和馬小九。
2. 以上那三隻,我隨便拍到哪一隻都會很高興。
3. 想挽救你們冷酷沒良心或無聊沒情趣的形象嗎?Call我吧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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