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妹

距離上一段正式的、穩定的、公開的感情已經有好幾年，
單身許久，
雖然些微令人煩躁，但對我來說倒沒那麼天昏地暗。

我可以一個人吃飯、一個人逛街、一個人看電影，
我可以自己坐車、自己上醫院、自己出國旅行。
需要人對話的時候，
吃飯的飯友、騎車的車友、喝酒的酒友、看電影的影友，
勉勉強強總能湊上幾枚。

偶爾寂寞扎心，
那就像傷風感冒或過敏，發一陣就過去了，
不會成為慢性病，更死不了人。

就算真有睡不著的時候，
我也不大是怕黑怕鬼怕壞人的那種女生，
念頭不會猛往自憐自傷的方向鑽。

那單身生活最失落最折騰的是什麼呢？
問我的話，
我想是少了那一個人可以打電話傳簡訊，
進行所有雞毛蒜皮芝麻綠豆的廢話大交流。

「中午吃的牛肉麵很好吃，下次可以一起來吃！」
「芒果思樂冰都賣完了，只好改喝可樂的。」
「今天上班路上都沒碰到紅燈，八分鐘就到公司了。」
「手指頭上長了一個紅色的點點，不知道是什麼。」
「潘裕文真的好可愛喔，蕭敬騰是越看越假了。」
「下雨了。」「公車來了。」「要睡了。」

到台北工作的妹妹每回跟我出去，
從起床、出門、吃飯、吃飽、電影開場、電影結束、準備回家、到家…
每個步驟總要向在台南的男友一一回報。
看場王建民的球賽，
開賽前、散場後、每一局空檔兩地連線就罷了，
一個三振、四壞、安打、精采守備，都要分享心得，
就連王建民拉拉褲子整整口袋，也得打電話討論一番。

我嘴上笑罵白痴無聊，
心裡豈不懂得這篇篇戀人絮語？

那天搭高鐵回家，
買好票通過候車閘門，
還有一個小時的等待。
打了一通電話取消瑜珈課，
一通電話給屏東的友人告知即將返鄉，
兩通電話分別給爸媽確定到達的時間。

但是我第一次搭高鐵，就是在滂沱大雨的颱風天，計程車坐到台北車站是到機場的兩倍價錢，而且還淋濕了衣服。高鐵的售票處讓我東繞西繞找了好久，我忘了應該到人工售票的櫃檯，才能指定要靠窗的位子，結果用了很難用的自動售票機，買到了最最不喜歡的中間座位。高鐵的台北站又窄又擠，一點都不好玩，車廂看起來還算明亮乾淨，但是紫紫綠綠的地板和椅子配色很醜陋。車子走得很平穩，如果沒有抬起頭，我連到站停車和重新開動都沒有感覺。手上的那本《我曾服侍過英國國王》真是精采，不過車子前進的音頻和窗外濛濛的雨絲，讓我昏昏欲睡看不了書。

通訊錄上下搜尋了一遍，
頹然放下電話。
如果不是情人，
誰會在這該上班的週五下午，
聽我叨叨念念自以為是驚奇冒險的流水帳？

2007.8.17颱風天，高鐵217車次15:18台北開往左營，
寂寞更甚任何一個孤枕不成眠的深夜或清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