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你算熟嗎?
我不大敢肯定。

萬綠叢中幾點紅的校園裡認識你,
算算已經是十四年前的事。
在雄性荷爾蒙過激的環境,
對照其他叫囂的野獸或蹲坐淺碟的蛙群,
能談得上幾句內心話的你們,
是我那段時期中頂重要的朋友。

說來那段時期也沒什麼驚天動地的話題,
我的中學生涯缺乏風花雪月、不惹男女情愛,
純粹清談週遭人際瑣事或對未來的空泛想像,
就夠滿足地在日記裡寫上幾筆,
感動喜獲知音。

後來都從屏東上台北,唸書、工作,
照理說距離較從前近了,聯絡卻反而少了。
除去現代人總愛宣稱的忙碌,
我想我們都逐漸發現,
兩個人是很不同的人。

你喜歡表現得陰鬱深沉,
嘴上掛滿一堆原則堅持信念戒律,
擺明等人被撩起興趣,追問為什麼;
偏偏我彈性大禁忌少,
最不耐煩揣摩應和別人的複雜心思,
越要我猜,我越不肯猜。

我隨興過活,金錢時間全沒個計畫,
三四天不出門或一晚上三四攤都是臨時起意;
偏偏你「愛惜羽毛」,
吃頓飯要一個月前敲定人事時地,
約了吃飯就絕對不會吃飽後去唱歌。

或許你不解我頹廢度日,
如同我不解你故弄玄虛,
更不解你的朋友為何都願意配合你作態。
不過也公平得很,態度造就現實,
當你坐擁新居,我還只顧投資高跟鞋和牛仔褲,
當你五年感情有成、傳出喜訊,我的五年卻是一片空白。

那麼現在發生的是什麼呢?
冰封國度突逢大地回春?
還是循規蹈矩半輩子後的人生冒險?

一波一波的消息其實沒讓我太驚訝,
畢竟我從未視你為完人,
也就不會有「沒想到他是這種人」的慨歎。

「準備開庭吧!」十足是你的口吻,
然我沒有當法官的習慣,不道德論斷別人的愛情,
你所謂的審訊,我只當是看看老朋友的同樂會。
說穿了,
既然一見鍾情有可能,那麼一覺醒來愛已不在又何嘗不合理?
對她固然難免同情,
對你,我可興不起槍斃戰犯的勁兒。

姊妹淘的情傷若起於被辜負,我們不免要同罵負心漢,
萬一姊妹淘的眼淚是自慚負了人,
我們不也是給一個擁抱,說一聲我能了解?
這無涉是非黑白,純粹關於親疏遠近。
但前提是,
負了人的姊妹淘明白面對她所造成的破壞,
那麼一切愧疚和恐懼和心碎都是誠懇、值得傾聽的,
而非拐彎抹角地在推諉錯誤、自鳴無辜。
後者,就算是姊妹淘,
我恐怕半句安慰都開不了口,連勸告也一併省下。

這是我要對你說的。
如果有人問我意見,插科打諢之外這也是我唯一認真的意見。

理由可以萬端、可以氣壯,
但姿態必須放下,動作務求合宜。
當眼前的道路全面崩壞,
這是僅剩的重要的。
當感情、承諾、忠誠、禮數都重新定義,
最後留下來被檢視的,
人品而已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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